本文談中國國情。談民族英雄，以及深藏功名這種精神。

9月29日當香港生活還嚴重受動亂干擾之際，北京人民大會堂金色大廳舉行了一個隆重儀式，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勳章」和「國家榮譽稱號」，以及「友誼勳章」三種獎勵的頒授。當中有香港前特首董建華，他以「一國兩制傑出貢獻者」稱號，獲得「國家榮譽稱號」獎章，是28位獲此榮譽的其中一位。「友誼勳章」是頒給促進中外交流合作、維護世界和平的外國友好，共六位，包括古巴領導人勞爾卡斯特羅、泰國詩琳通公主。至於得到最高榮譽「國家勳章」的共8人。

當日，頒授儀式規格很高。三類獎勵獲得者集體乘坐禮賓車去會場，坐駕有國賓護衛隊車隊陪同。總之是在高規格之下進場。對比金色大廳的輝煌，受勳的幾十位長者，精神面貌相當淡樸、淡定。

有看中國央視節目的朋友，一定看過以張富清為主題的公益廣告。對他的點題口號是：一生深藏功名。深藏功名這幾個字很值得細味。八位「國家勳章」獲得者的姓名，可上網查看，建議也一讀他們的生平故事，從中可以領會中國想建立怎麼樣的社會價值觀。談張富清之前，簡單提幾句八位之中的黃旭華。黃旭華是中國船舶重工集團719所名譽所長，同時是中國核潛艇之父。他的工作涉及國家機密，仍然在工作崗位時，別說獎項不可以頒他，他家人也未必知道他實際做些甚麼工作。中國在過去七十年，像黃旭華這種人物很多。深藏功名是淡薄名利；惟其如此，才夠靜、夠專心地成就國家級的大事。

以下是張富清的故事。老兵張富清1924年底出生於陝西省漢中市，有71年黨齡，即是建國前一年已入黨，比共和國大一歲。張富清24歲當兵，31歲、1950年代國家連朝鮮戰爭也打完後，帶著新婚太太，不是返回陝西老家，是選擇服從大局分配，到以山區為主的窮鄉僻壤湖北省恩施州來鳳縣投身建設。直至退休後，仍長居來鳳縣。1984年底退休前，張富清是縣級建設銀行副行長。由這個退休年齡反映，他的人生階段，是跟新中國共患難，不是共富貴。中國真正有發展，全民生活條件得以改善，是他退休後那三十年。張富清的故事在2018年前後才被留意。2019年他95歲，正值70週年國慶，張富清獲頒授「國家勳章」榮譽。

以上是大框架，以下是些細節。剛才說2018年開始，傳媒才留意張富清的故事。原因是當時來鳳縣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局採集退役軍人資訊，他的兒子張健全知道後回家問老父可有資訊填報。張富清打開帶在身邊六十多年，連鎖也壞了的小皮箱，拿出一個小布包，叫兒子送去訊息中心。中心工作人員打開一看，嘩，不得了，原來張富清戰功累累。

小布包內有一本立功證書，記錄了他在解放戰爭時立下的顯赫戰功。張富清從軍，是因為國民黨抓了他二哥當壯丁，張富清用自己換回二哥。被逼當兵那兩年間，張富清飽受欺凌。他被指派做飯、餵馬、洗衣、打掃等雜役，稍有出錯便被長官用皮帶抽打。之後解放軍打贏了他所屬的國民黨軍隊，等於解救了張富清。他就在那時加入共產黨成為解放軍。在充滿軍人友愛和團結精神下，他打出了亮麗的戰績。張富清得過：軍一等功一次，師一等功、二等功各一次，團一等功一次，兩次獲「戰鬥英雄」稱號。另有一份由彭德懷等聯名簽署的報功書。也有一枚西北軍政委員會頒發的獎章，鐫刻著「人民功臣」四個大字。而原來，連他的老妻孫玉蘭也不太知道張富清立過顯赫戰功。她只知道張富清滿身傷疤：右手腋下，被燃燒彈灼燒過，皮肉一大片黑色疤痕；腦殼上有一道陷下去的縫，一口牙齒被槍彈震鬆了等等。張富清一年四季幾乎都戴帽，不是因為怕冷，是頭部創傷留下後遺症，變天就痛。而左手拇指關節下，一塊骨頭外凸，跟當時打仗包紮匆忙、骨頭變形有關。

各種戰爭也完結後，因為當時國家百廢待興，他又接受組織安排，去了條件艱苦的湖北省恩施地區做支援建設，解決山區人口的溫飽問題。詳情沒篇幅在此細數，總之主力是支援糧食生產。張富清和幹部都用心工作，不通電、不通水、不通路的特困區他們親力親為。在他和其他幹部長期的支援下，湖北省恩施地區原卯洞公社所轄的二、三十個村，於他任內全部脫貧。過程中張富清完全有機會為自己的家庭謀取便利，可是他沒有，始終恪守以「黨和人民的要求」為首要這種信仰。

之後，張富清轉去了縣級建設銀行工作，1984年退休時任副行長。他住了三十多年的一個舊單位，就是當年分配的住房。採訪他的記者走進客廳，發現傢俱都是舊的，也不成套。進了廚房，幾隻小碗盛著鹹菜、米粥和饅頭，吃得十分素淡。但是他們老夫婦倆吃得安樂滿意。

至於他的家庭，長期以來因為張富清月薪不高，家庭收入捉襟見肘。除了患病的大女兒，其餘三個孩子年幼時下了課都去檢煤塊、拾柴火、背石頭、打辣椒。張富清持家嚴謹，大兒子張建國高中畢業，聽張富清意見，響應國家號召，下放去萬畝林場植林，過艱苦的植林生活。大女因患病，至今仍跟老兩口相依為命；小女兒於衛生院任普通職工；兩個兒子從基層幹起，一步步成長為縣裏的幹部。總之，一家人從未因為張富清深藏的戰功，乃至後來於他的幹部生涯中獲益。

2012年，張富清左腿突發感染，高位截肢。為了不令子女分心，憑他頑強的意志，手術後不到一年，88歲，裝上義肢，重新站起來。張富清的兒子張健全說，有一次有軍人記者到家中採訪，他看見父親很開心地穿起整齊軍服等待記者。至於張富清藏起所有戰功的小布包，每年只會到清明時節才拿出來，以懷念犧牲的戰友。1954年「全國人民慰問人民解放軍代表團」頒發的一個搪瓷缸，他總是擺在觸手可及的地方。

文章收結前做總結：八位「國家勳章」獲得者，他們的獲獎原因和條件，反映國家對英雄的定義。張富清一生從未踩在功勞簿上的戰功撈過一分私利，他家人也沒有從中謀利益。

淡漠名利，深藏功名的意思，是不將聲名兌現為利益。這些，就是國家要致敬的英雄。我們除了致敬，更應讀懂張富清的選擇；以及國家頒獎予他們這種仁者的意義。深藏功名的深意，值得細味。

原圖：http://www.xinhuanet.com/politics/leaders/2019-09/27/c_1125049436.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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