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談中國國情，談跟天空有關的事。貴州的「中國天眼」（觀察天體現象和接收宇宙電波的大型儀器），去年、2020年初正式開始運行。足一年後的今天，2021年1月，公佈會在4月1日對外開放。中國國內和其他國家的科學家都可以在網上提交觀測申請。預計分配出來的觀測時間約為10%。這個開放突然顯得有點珍貴，是因為2020年底，美國阿雷西博（Arecibo）大型射電望遠鏡意外被幾百噸儀器砸爛了大圓鏡，令貴州的FAST射電望遠鏡成爲全球唯一的「天眼」。

關於天空的新聞，2021年最新的訊息，還包括中國商用客機C919有技術上的突破。主要是中國在飛機發動機低壓渦輪葉片的製造上，研發出鈦鋁合金物料。現代渦扇發動機的高壓壓氣機和低壓渦輪葉片大都採用鎳基合金材料製造，而這種材料的功能已發展至極限，中國新型鈦鋁合金材料則非常適合用來製造高壓壓氣機和低壓渦輪葉片。之前因為加工難度高，實用化進展慢；發展至現在、2021年1月終於公佈有新突破。用鈦鋁合金去做低壓渦輪葉片，會令新航空發動機推動力增加近2倍。

中國未有做飛機引擎的能力，但當中扇葉部件上有突破、有知識產權，已是極之可喜的成績。我讀了天眼和低壓渦輪葉片的資料，本來已可以穩穩當當地做一集節目；只需要集中談研發過程有多艱辛，已相當吸引。不過，最近我有一些新觀察、新看法，想跟大家分享一下。大家有沒有留意，現在每天在手機上都會收到不少如上述般、正面的國情訊息。中國官媒都有手機版了，轉傳訊息已非常容易。而早幾年我不斷做「說好中國故事」的工作，是因為當時沒多少人這樣做，而全世界卻在將中國妖魔化。當時，有需要打破訊息負面化的困境，所以才不斷向大家介紹國情可喜的進步。可是，一如我剛才所說，近年情況已變。固然，妖魔化中國的訊息仍然不少，但只要你願意讀，正面報導和快速闢謠都多了。部份台灣媒體人因為心盲，才會說北上廣沒煤沒電，已成為鬼城……（多可笑）。他們這些言說，已不是訊息不足的問題，是意識形態和心態扭曲在作祟。他們會選擇性地視而不見。

當對中國的正向報導多了之後，我有兩個新的觀察。首先，實事求是，近十多年中國在科研的，人文層面的（例如，表揚工匠精神），以及民生層面的（例如，扶貧攻堅），總之是方方面面都做出了很實在的成績。當中的人物和故事根本不必潤飾，樸素地說出來已很感人。所以第一點觀察是，「說好中國故事」的材料及訊息多了──這現象出於自然，令人好鼓舞。第二面的觀察，是上述觀點的另一面。我發現低級紅、病態紅底也隨之而多了。簡言之，大致是立體的訊息被壓扁了。中國由很多人付出犧牲而取得的成績，被部份人以淺薄化的態度去理解，以為中國現在於各多方面都已很強大，……大到不用看、不想看當中的局限。而這仍不是大問題，最大問題是，有人看準、捉準了大家想中國好、想多聽中國取得成功那種心理，於是用唱紅的標籤打掩護，從中夾帶私貨、做壞事。其實上述第二面觀察沒甚麼特別，真實世界本來就不是簡簡單單。就像吹棒不一定是好事，所以才有「捧殺」這個詞。

總之，凡是已成行成市的事情，而且簡單化、標籤化，我反而會停一停、想一想。反而會有顧忌。
當我見到手機轉傳「鬧得好（罵得好）」、「世界人民憤怒了……」之類的訊息時，會開始有點怕。煽動怨氣，和將事情情緒化，一定不是好事。這是很原則性的大道理，放諸四海皆準。舉例，對全球而言，國與國之間存在的是國家利益。最近歐洲之所以跟中國走得近了些，既是經濟考量，也因為美國被揭發於奧巴馬時代連盟友也竊聽。這種行為完全傷害了歐洲國家的國家利益。因此，他們將鐘擺擺回去親華多一點。整個世界，因為一些發達國家做得過份了，例如，連澳洲也被揭發虐殺、濫殺中東平民，於是近年、尤其對落後和發展中國家而言，反帝國主義霸凌的大是大非確實開始形成。可是，仍然不存在「世界人民憤怒了」這種簡單而一致的是非觀。

回頭說中國飛機這個例子。固然，中國在渦輪葉片上有突破；然而，且拉闊鏡頭，一起看看全幅圖象，以及多知一點其他細節。讓我們從中尋找多角度思考。

早在2017年5月5日，中國首款國產幹線飛機C919已在上海浦東機場首次試飛成功。另一款支線客機ARJ21也進展順利。不過2017年試飛成功後，就遇上2018年特朗普政府掀起的貿易戰。幸好，早在2014年，美國通用電氣與法國賽峰集團合資的CFM國際，被美國政府允許向中國出口飛機引擎，所以中國造飛機和試飛都很順利。而打貿易戰之後的2019年3月，也獲批過一次出口引擎去中國。至2020年2月，美國政府是想阻止飛機引擎出口中國的，但特朗普放行。特朗普在Twitter發文，說：「我希望中國購買我們的噴射引擎，世界上最好的引擎。我想讓其他國家能夠容易與美國做生意，而不是更困難。」

為何如此大方呢？原因可能很多。例如，航空發動機引擎很難「逆向仿製」。美國通用公司表示，CFM的飛機引擎向中國出口已多年，如果真的那麼容易「逆向仿製」，早便仿製了。我想，另一個現實原因是波音公司負債太重，737MAX到現在仍然不是全球復飛，買飛機的訂戶不是全部都肯收貨。

然而，飛機引擎和波音公司有何關係呢？

如果美國政府不放行出口飛機引擎，中國大可以少訂些波音客機來回敬。在航空業上，中國尚算有談判籌碼，因為波音生產的飛機有四分之一都賣給中國。中國不需要完全不買，只要將比例放在歐洲空中巴士（Airbus）多一點，已足以對美國企業、美國經濟造成打撃。而中國有航空專家表明，長遠而言，美國對中國如果禁售引擎，並不能讓美國自己成為贏家。因為只會加速國產大飛機發動機研製的進程。因為有華為這先例，很多事現在都比較容易明白。

被卡脖子有時是個必經的過程，甚至是某階段故意容許的事實。任正飛被美國打壓時有個說法，大意是：華為手機成功之餘，如果同時令其他人都有錢賺，公司便不會有攻擊性；因為你沒把市場做絕、做盡。華為有錢賺，賣部件和知識產權給華為的，也有錢賺，是多贏的局面。總體而言，中國生產飛機的情況是有短板的，不過尚算是個有討價還價的局面。但是，國際政治風雲幻變，有華為經驗在前，各種卡脖子式的短板，又確實會為不少事的推進增加不確定性。

繼續補幾句造飛機的訊息。中國固然在飛機低壓渦輪葉片上有新突破，這是在現行機型上的突破。而歐洲空客借航空業相對淡靜的抗疫期間，花時間做其他研發。近年，空客終止了已研究十多年的純電動和混合電動試驗項目，轉而研發用液態氫做商用飛機的燃料。去年2020年9月，空客推出代號「ZEROe」的3款零排放商用客機，還說希望2035年可以作商業使用。不過一切未必那麼順利和容易。原來蘇聯早在上世紀1980年代就有圖-155系列，是世界上第一種採用液態氫做燃料的商用客機。但是，後來因蘇聯解體而沒再有新發展。而液態氫燃料在飛機和機場的存儲，仍存在不少未解決的問題。

文章結束前做總結：有兩點分享。中國C919優化低壓渦輪葉片是傳統飛機思路下的改良；當然，這改良已是不俗的成績。而用液態氫做燃料的新發展，仍然存在很多未知之數。本文只是想提一下，世界很大，科技日新月異。科技發展永無止境。所以，一切都是審慎中可喜。

第二點分享，是中國進步是肯定的，最近連體制上的優越性也在抗疫期間突顯出來。然而，世界是一場複雜的校量，當中國太多成績都比較突出而同時短板也不少的情況下，取得成績的欣慰是真的，不過在訊息擴散傳播上，調子未必需要太強烈。平實、理性地求知，有求多知細節的心，也許更加重要。極之明白在百年史之下重拾民族復興的喜悅，然而，也得慎防淺薄化的風險。此外，也要小心有人捉準了這份善良的民族喜悅，借用它作為做壞事打掩護的紅旗。

原圖：http://news.wenweipo.com/2017/05/05/IN1705050012.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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