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談一個特別的話題──中國法醫。大家可能已看過不少以醫生、法醫為題材的電視劇。這種劇予人一種很科學，很先進的感覺。抗疫期間，中國在醫療科研方面的進步已不少人知道，其實還有很多其他環節的科學含金量也相當高，略為一知，是很實在、很在地認識中國國情。此次，就當是中國法證先鋒電視劇，我跟大家談在新冠肺炎上的解剖情況。我自己也大開眼界。
本文要介紹的，是華中科技大學同濟醫學院法醫病理學教授劉良。3月初，中國累計對12具新冠肺炎死者的遺體進行了解剖工作，當中有9例由劉良及其團隊完成。
劉良1月22日已開始呼籲要做屍檢解剖。因為這項工作要對死者家屬做解說工作，更重要是準備場地，結果至2月16日才正式開始第一例。中國有可以做烈性傳染病解剖工作的負壓解剖室，一個在北京，一個在廣州。而他提出要做屍檢的1月下旬，武漢根本連對生者、病人的醫療資源也嚴重不足，要調撥資源建構一個解剖室，需要時間。劉良心急想開展工作，是因為屍檢對治療十分重要。稍後談到解剖的具體情況，大家自然明白解剖工作有多重要。
2月，武漢專門收治重症的金銀潭醫院，院長張定宇能安排一間負壓手術室，將它改裝為解剖室。劉良團隊又在多方協助下，採購到用於高風險的口罩和防護服。再加上加拿大ORKAN公司為劉良團隊捐贈了兩台醫用空氣淨化消毒機，令他們可以降低感染的風險。2月15日在金銀潭醫院有逝者家屬同意將遺體捐獻，於是16日凌晨1點立即開始第一例屍檢工作。當天下午做第二例。所有參與人員之後都要自我隔離14天，因為是高風險工作。劉良特別強調，他們對遺體致以特別長的深鞠躬，要感謝當中的大愛。
解剖新冠肺炎逝者的遺體風險有多大？劉良說，呼吸道傳染病人在搶救時的插管工作已屬高危。因為醫生要對著病人口腔，近距離對氣管進行切割。因為要近乎貼住病者面部去直接接導切割口，切割口噴出來的大量病毒，會衝向醫生面部，而醫生周圍的病毒濃度也會特別高。只是個小切口的插管工作尚且屬於高危，更何況是剖開屍體去做屍檢，即是需要打開的面積和部位比氣管切割大很多倍。做解剖的幾位主力，是要在一個小房間內直接被高濃度的病毒包圍。第一例的屍檢工作由凌晨一點半開始，做了兩個多小時，直至凌晨快四時才結束。
他們在過程中要第一時間檢視重要的臟器，看病毒侵害了哪些主要器官，擴散情況又如何。要用肉眼看，用手摸，並拍照，拍照完了放防腐液體，之後將腹腔裏的血擦乾淨，然後開始縫合。那兩個鐘有一連串的工作要完成。劉良團隊共九人，每次四至五人進入手術室。彼此有不同分工，分主刀，和助手，有些做記錄，有些做防污染工作。59歲的劉良是主刀。他說因為年齡大，穿著密封防護服做解剖工作令他一度出現低血糖症狀。從2月16日至2月22日，一週內，劉良和他的團隊先後解剖了九例。太多醫生等著他們的觀察結果了。
為何有用呢？以下是例子。
一般而言，正常的肺部握在手是海綿般的感覺，因為肺含氣。可是，感染新冠病毒的肺部，摸上去不是這種感覺，劉良說肺像塞滿了東西，卻又不是纖維化那種硬，是柔韌。切開便知道內裏充滿黏稠分泌物，像糨糊一樣的東西。
劉良本身學醫，他知道當中的醫療訊息很重要。例如平常的感冒、病毒感染，是流鼻涕，有鼻水。而這病毒是在肺部深處的氣道裏面流鼻涕、出現黏液。明白後，就可以在治療上做針對性的處理。即是不管用中藥還是西藥，要有針對性地將黏稠的成分化解、溶解掉。因為黏性分泌物塞在深處，打進去的氧氣到不了肺泡。劉良話，就像堵路，路面如未鬆出來，你派汽車去也沒用。劉良說，直接用手去感覺肺部得來的體驗，令他可以跟醫生講清楚一些情況。未解剖前，醫生最想知道照出來的白肺，是石頭般硬，還是仍然是軟的。解剖後就一清二楚。新冠肺炎令肺部纖維化及變實變硬的程度，沒SARS嚴重。由以上描述側面知道，解剖傳染病是高危工作，卻非做不可。
剛才提過，劉良在過程中曾出現低血糖症狀。因為年紀大。原方案是想由老人帶年輕醫生去做主刀。可是，到真正要解剖第一例時，決定仍然由他們老人做主刀。一來因為經驗很重要，二來是未知道感染風險有多高。劉良很坦白，說不恐懼是假的。他以前做過SARS，甚至愛滋病的屍檢；但是，都是在別人已做過的情況下去做，不是首例。畢竟，是在一個病毒濃度很高的室內去工作，團隊要冒很大的風險。
總之，臨床治療急需用病理解剖給出更多有關病毒致病的資訊。劉良及其團隊，為2月中打後的治療工作提供了很重要的細節。劉良深知這一點，因為在成為法醫之前，他在大學讀的是臨床醫學。父母也希望劉良做醫生，但是畢業後，他堅持選擇做法醫。30年法醫從業中，他親自解剖數千次，其中不乏疑難、典型和重要個案。由他帶出來的學生，分佈在全國各省市的公安局。
文章結束前做總結：劉良說法醫其實是翻譯。遺體不會說話，法醫要做的，就是把死者的語言翻譯給不懂的人聽。本文介紹劉良之餘，也從特別的角度點讚武漢人。劉良說，出乎他意料，自從他們發出希望有遺屬捐遺體的呼籲後，幾乎每天都有人回應，既有新冠肺炎病危的病者，說好如果死了要捐遺體；也有逝者家屬願意捐獻遺體。劉良被明大義的武漢人感動。他說，當真正有難時，「武漢人還是願意奉獻自己的」。
原圖：https://www.bastillepost.com/hongkong/article/5980166-%e6%96%b0%e5%86%a0%e8%82%ba%e7%82%8e%e9%80%9d%e8%80%85%e9%81%ba%e9%ab%94%e8%a7%a3%e5%89%96%e6%b3%95%e9%86%ab%ef%bc%9a%e8%a7%a3%e5%89%96%e5%89%8d%ef%bc%8c%e6%88%91%e5%80%91%e9%9b%86%e9%ab%94%e7%b5%a6;
https://www.bastillepost.com/hongkong/article/5998101-%e8%a7%a3%e5%89%96%e6%96%b0%e5%86%a0%e8%82%ba%e7%82%8e%e7%97%85%e4%ba%ba%e9%81%ba%e9%ab%94%e6%9f%a5%e6%98%8e%e6%ad%bb%e5%9b%a0%e6%9c%89%e5%9b%9b%e7%a8%ae%ef%bc%9f%e8%8f%af%e7%a7%91%e5%a4%a7%e6%b3%95